文選-司鴻無念
水霧氤氳的澡堂裡,我從那一大盆子浸了艾草的熱水中起身的時候,他說。
「你看著『很乾淨』。本以為你這樣的人,身上會有很多怵目驚心的傷痕。」 「傷痕自然有,但若不仔細看,是看不清的。」 「介意我數數嗎?」 「若要數的話,就數得清楚些。若是和我記憶中的數目不同,我可不輕易讓你好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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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的命硬。」
這句話大概是我在兒時,最常聽見的,長輩們對我說的話。 撿來的孩子不知出生時辰,自然也沒有所謂命數八字,他們口中的「硬」,全是眼見為真──無論我身上發了什麼重症、即使我看來幾乎氣絕、無論出了多少血……我都活了過來。 這一日,我穿上了最完好的衣服──沒有一絲綻線和破口,束袖和束腿也好好地綁上了,鞋也是最完整合腳的。頭髮仔細束起,沒有任何多餘的髮絲垂落在眼前耳邊,十分清爽。
那把只有我扛得起的大刀,向來不是我的首選。儘管它一出手就有震懾人心之效,但許多時候總是太過沉重。我一度猶豫,但最後還是帶上了它。 早意識到小沐不再是小鬼頭,但心裡頭還是去不掉初見他的模樣。
本來還只是掌心大的兔崽子,不知不覺已經體態修長,毛色鮮亮──如今他是真正的「少年」了,但還是天天抱著那隻黑白熊,或貓或狗在閣裡嬉笑玩鬧。丁一入綰青的時候也差不多這個年紀,卻早沒了稚氣,可見際遇能如何的改變人。 而我自己十四五的時候又在幹些什麼……不想也罷。 【天雷無妄.上】→連結
我預想過這樣的事發生──常風與丁一「重逢」的瞬間。 得知喬松侯要到綰青,丁隱便一直在綰青閣周圍徘徊不去,又害怕打草驚蛇般不忍靠近。想來若有任何事態發生,他必定先我一步保全丁一的性命,於是我決定站在暗處觀望。 若不是常風的身邊有諸多侍衛跟隨無法近身,丁隱或許已經先下手為強了。 如今丁一胸口血染一片的景像……亦是「杜鵑啼處血成花」。 心血來潮抓了阿晌當酒伴,才發現這傢伙的酒量出乎意料地好。
閣裡其他人,大致沒幾杯就醉了,但是阿晌居然能陪我喝上一大罈。 意外發現酒友,而且還可以在同飲之前先點菜,叫他把酒和下酒菜一併帶來,簡直再好也沒有了。 「公子可願聽奴家一言?」
越是年紀輕的青樓姑娘越是喜歡在完事後至睡著之間,說她的故事給你聽,但老實說,男人這時壓根兒不想聽什麼故事。 不過就當打發時間吧。若我還有耐心,便姑且一聽。 每個姑娘都有她自己的故事,但有些故事實在沒有一聽的價值。 雖說我不喜歡小孩子,但卻一直以來與小孩子很有緣份──這無疑是老天的捉弄。
今個兒早上不過是在路邊坐著想打個盹,突然就有一個大約四五歲,穿得挺漂亮的小鬼頭,睡眼惺忪的,揉著眼睛像是要哭似的,向著我走過來,然後伸手就要我抱。 若只是要抱,不理他也就算了,可是他一見我不動聲色,突然就淚眼婆娑地叫了聲: 「爹爹~要抱抱~」 那些往來各異邦的行腳商,有時會到閣裡來兜售一些「新奇」的玩意兒。
他們大致上來往各茶樓妓館,兜售一些新奇的玩意兒給倌魁藝妓們解悶取樂。 這次來的這傢伙,剛從暹邏回來,帶了一批色彩極為鮮豔的魚。這類魚本身個頭不大,但鰭卻大而伸展,像是穿著極華麗的各色大氅,在水裡招搖擺動。 |
文選
倌魁為自己在綰青的時光,所刻下的印記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