倌人軼傳-司鴻無念
【軼傳四十一──司鴻無念】
那一年,日貝克的小弟弟正好滿五歲,於是拖依也成了那孩子「上馬儀式」的一部份。 一大早,睡眼惺忪的小傢伙被姐姐日貝克帶到河邊沐浴之後,穿上新製的衣裳,戴上母親親手縫製的氈帽,帽上插了一根長長的梟羽,扮相很是威風。 【軼傳卅九──司鴻無念】
可汗到臨前日,恰馬罕特別囑咐了聚落中所有馴鷹的年輕人──拖依當日不可帶鷹。 「若是你的鷹太過『刺眼』,可汗可能會要你當場殺死自己養的鷹,或是讓身邊的鷹師放鷹撲殺,無論哪一種結果都是一樣的。」──雖然這是很多很多年以前,這位可汗還年輕氣盛時發生的事,但恰馬罕對於這件事十分忌諱。 於是當日我也只能把阿納放在帳中的鷹架上。 - 【軼傳卅八──司鴻無念】
阿納開始會飛之後,我常常策馬帶牠去離牧場遠一些、更空曠無人的地方練飛。 騎在馬上的時候,依然得伸直了手臂,讓牠好好地站在臂上。牠的爪子已經很利,牢牢地抓住皮革製的馴鷹手套,要不是那麼厚的皮革,肯定要戳出洞來。 有時我會想,要是被牠的爪子刺進肉裡再撕開,場面會有多鮮血淋漓──不過也不必空想,等牠開始狩獵,看到這種場面的時候也就多了。 【軼傳卅七──司鴻無念】
馴鷹的人一日要花上好個時辰,把鷹架在手上四處散步,做什麼都帶著牠──時不時撫摸梳理牠的羽毛,貼著牠的頭對牠輕聲細語──於是我明白之前恰馬罕所說的,為了鷹和妻子鬧得不愉快是怎麼回事。因為一個男人壓根兒不會花這麼長的時間,以那麼輕柔的語氣對自己的女人說話,要女人不吃醋也難。 我的第一副馴鷹手套,是和胡安西協力做成的──以厚牛皮革縫製而成,讓鷹能用爪子緊緊抓住馴鷹人的手臂,又不至於讓牠尖銳的爪子刺進手臂肉裡。 胡安西一面教我如何製作各種鷹具、一面笑我粗手笨腳時,阿納也都站在一旁的鷹架子上看著。 這些鷹具,和從前在義父身邊看到的幾乎相同,連製作的工法也是一路,這就是「家族傳承」的證明吧──若說看到了這些東西,沒有半分悵然或自嘲是騙人的:想不到走了那麼遠,我還是學到了本來義父也許會教給我的東西。 【軼傳卅六──司鴻無念】
一開始到這兒來,除了驚訝他們的耐寒程度,也佩服他們的俐落,更驚訝的是他們「數羊」的本事。 恰馬罕家的羊群一出來就是數百頭,有時和別家的羊群在草原上碰頭了,混在一起到處亂竄,放羊人們還是有本事各自認出自己家裡的羊,眼神一溜便能很快的算出數目,再騎馬或驅牧羊犬把兩家的羊群衝開,再各自帶回。 出去放羊總會走失幾隻,但他們也各有方法找回來,有時需要有人騎馬出去找,有時只要把小羊羔繫在門口不遠處哭幾聲,那母羊自然就回來了──前提你要分得清是哪一隻羊羔的母親走失了,要不綁錯了孩子也找不著娘。 【軼傳卅五──司鴻無念】
剛到北方的那些日子,胡安西會帶一些食材來,親自做吃食給我,並要我看著學。因為我在這裡沒有家眷,一切得靠自己,不學也不成。 剛烤出來的饢的確很香,但如果一口啃下去,胡安西就會嘮叨。 「……饢不可以直接咬著吃,要先掰成小塊,再放到嘴裡。這是基本的禮節。」 「──我一時忘了。」 在我還沒有去其他人家裡作客之前,胡安西便開始教我一些作客時的基本禮儀。 諸如:主人端上來的茶酒肉和其他食物,不管好壞,都要高高興興的接受,不能不吃。 茶不能喝剩就離席,只要主人還倒茶給你,你就得一直喝下去。 喝酒一定要一飲而盡,不能分兩口。再不會喝,也至少要喝一半再放下。 進他人氈房作客時,要席地盤腿坐在地毯上,不許把兩腿伸直…… 【軼傳卅四──司鴻無念】
越往北去,天氣就越來越冷,也冷得越來越快。馬呼出的白煙也越來越厚。 我的馬並非沒有見過雪,但是北方的雪不是牠經歷過的冷,也不是我經歷過的。 牠的步履越來越慢也是意料之中。最後我把身上的大氅脫下來,覆在牠的身上,多少讓牠不至於完全凍僵。 終於在入夜前,來到了恰馬罕一家所在的草場──只是如今已是一片雪白,什麼草也看不見。 恰馬罕的氈房頂上立的旌旗,和其他所有人家的氈房都不同。雖然並不是掛滿了流蘇或諸多色彩的布條,卻是在雪地中十分顯眼的金色與大紅色。 【軼傳卅三──司鴻無念】
任何一個氏族,都有屬於自己的傳說。 我所認識的北方人們,傳說他們是一名由天鵝化身的美人與人類男子所生之後代,於是可想而知,他們絕不獵殺天鵝。 「除了天鵝,他們對於白色的飛禽走獸亦有諸多禁忌,你去了那裡可別隨便動手。」 雖然星南叔叔這樣囑咐我,但前提是我得先到得了那裡。 【軼傳卅二──司鴻無念】
我不被允許回寨,所以被安置在以前巡山時暫作休息的小茅屋裡養傷。 第一日,灌食了湯藥之後就一直睡著,等醒來的時候,屋裡竟堆了本來放在我房裡那些為數不多的個人物件,連馬也栓在了屋外。 ──被「掃地出門」大概就是這樣。 我的心情十分平靜,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大對勁。或許是身上傷重,所以反而沒有心緒去思索。 翌日,聞得屋外有聲響,但卻沒有力氣起身去看,接著便聞到了煎煮湯藥的氣味。 有人前來為我熬藥,但我卻不曉得是誰……我的覺察力也明顯地變弱了。 直到書嫻端了湯藥進來,我才放下心頭的疑惑。 「餓了吧?以為你還在睡著,就沒進來吵你。」 「……妳回來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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